煤炭迎來新一輪結構調整期（強能源中國夢）
——訪陜西煤業化工集團董事長華煒
■華煒
■行業好，你好，不一定是真好。行業不好，你好，那才是真好。
■站在全行業的高度，煤質不好的礦井應盡量退出市場，向有優勢的資源賦存條件好的礦井轉移。
■今天，當我們面對困難的時候，再回想07年、08年關于煤化工的那場爭論，我們更加清醒：發展煤化工應慎重選擇。
■近幾年，我們津津樂道國企的優勢，在我看來，過了！忘掉了昔日改革的艱難，忘了那么多老員工所做出的犧牲。
小煤礦不支倒地，大煤礦勉力苦撐，煤炭市場寒意彌漫。
據中國能源研究會數據，今年1—6月份，90家大型規模以上煤炭企業有28家虧損，虧損面接近1/3。在陜煤化集團的辦公室里，陜煤化董事長華煒也毫不避諱地向記者提起，關中地區部分礦井現在正虧著，“一共有5、6家”。并坦言有了長期過冬的思想準備，“冬天可能還有3—5年”。
不過華煒并未因此感到沮喪，“寒冬讓我們更加清醒地審視我們走過的路，看清我們過去的不足。”
“過冬，我們沒有大問題”
中國能源報：您怎么看待當前煤炭行業的寒冬期？
華煒：對于煤炭行業，首先要看積極因素。一個行業經過十幾年的發展，有11家成為世界500強，應該說實力擺在這。中國的上榜企業一共95家，而煤炭企業進入也就是這兩年。
為什么這個行業有這么多企業上榜？市場需求當然是一個主要方面，但我個人認為還有“下放”（1998年煤炭部撤銷，原部屬煤炭企業下放地方管理——編者注）。企業有了充分的經營決策權，并利用了這樣一個市場機會。
就拿我們企業來講，當初下放到陜西的6、7家部屬煤炭企業都比較困難，陜西煤業集團重組的第一年，銷售收入不到100億元，職工人均年收入1萬多元。而現在集團公司銷售收入1000多億元，資產總額增加了近 20 倍，職工收入上漲了近7倍。應該說，企業具備了抗風險能力，沒有什么大的問題。
中國能源報：那您覺得這場寒冬會持續多久？
華煒：我的觀點，這個困難會持續一個較長的時間。如果說得準確些，可能還有2—3年，長一點的話，3—5年。
我們做好了心理準備，把困難想得多一點，不景氣的時間設得長一點。現在基本就是這樣一個工作心態。
中國能源報：按照目前的市場價格，你們還有多少盈利空間？
華煒：陜北的一些新礦，現在噸煤還有60—100元的盈利，這樣一個水平足以應對當前市場。
另外，我們企業現在不光挖煤，還有很強大的煤化工和煤電板塊。到今年年底，煤化工項目的試生產期一過，進入穩定生產后，明年的利潤將在20億元以上。
除此以外，我們還有接近1200萬千瓦的火電權益裝機，這也將成為新的利潤源。
中國能源報：但從上半年數據來看，煤炭行業虧損面持續擴大、普遍經營十分困難。
華煒：在這樣的情況下，彬長、黃陵、神南等新礦區依然保持盈利，使我們實現了7.56億元的利潤，實屬不易。
在集團的會議上我曾多次講過，行業好，你好，不一定是真好。行業不好，你好，那才是真好。陜煤化集團目前是真好。
中國能源報：好在什么地方？
華煒：第一，在整個行業里，我們的體制機制優勢比較明顯，以專業化、板塊化調整重組發展為取向的改革基本完成。不論煤炭、電力、煤化工或金融、重裝，所有都是專業化的業務板塊。
其次，堅定不移推進股權多元化，最大程度使國有優勢和民營優勢雜交融合。我們有很多和民營企業合作的項目，有些企業里，民營所占股份甚至超越我們，如北元化工。
再者，“以煤炭開發為基礎，以煤化工為主導，多元互補發展”的產業戰略框架基本形成。
另外還有資源優勢、科研優勢等其他長處，但體制機制優勢和戰略優勢起了決定性的作用。
中國能源報：所以未來在煤電和煤化工板塊上還會加大投入？
華煒：從內部產業平衡的角度來講，“十二五”之后，我們自身的耗煤量將占到集團總產量的60%—70%，一部分供給參股控股電廠，一部分作為化工原料。換句話說，未來集團的煤炭產量可能繼續增加，但供給市場的原煤會逐步減至30%。
這是企業產業結構調整的結果，也是我們結構調整得比較合理的地方。
“這一輪限產退市無關政府”
中國能源報：未來產量還要增加？當前煤炭產能已經過剩，你們還在建設新礦井？
華煒：現在是這樣的，我們在關中地區300萬噸的礦井幾乎已經沒有盈利了。
中國能源報：這么大規模的礦都不盈利？
華煒：對，我們關中的礦井，凡是煤質不好的，即便有一定生產規模，現在也處于虧損的局面。在這種情況下，站在全行業的高度，這些煤質不好的礦井應盡量退出市場，向有優勢的資源賦存條件好的礦井轉移。
比如我們的彬長礦區、黃陵礦區和神南礦區，這些既有規模、煤質又好，采掘機械化程度又高的礦井，現在都是盈利的。面對市場，企業自然會調整結構，對那些虧損礦井不僅限產，而且開始走向關停。
中國能源報：限產的規模有多大？
華煒：關中的煤礦，那些低質煤產量占集團億噸產量的比重很小。我們已經全面制定了一個限產的辦法，并且陸續把人員調到有優勢的礦上去。比如說，今年我們韓城礦業有1000多人分流到了彬長礦區。
中國能源報：這會影響集團今年全年的產量目標嗎？
華煒：影響很小。因為新礦的產量上升較快，老礦回采也會維持兩三年時間。
中國能源報：那關閉退出的標準是什么？礦井產量規模？300萬噸一刀切？
華煒：不，是按競爭力，算生產成本。當噸煤綜合成本大于其市場售價，比如質量不好的煤炭一噸只賣100多塊，成本卻要300多塊，我要算這個帳。現在我們5、6個礦都是這樣虧損的。
中國能源報：這種關閉與政府過去提出的兼并重組有關聯嗎？
華煒：沒有關系。市場機制會告訴企業怎么去淘汰落后，怎么去提升競爭力。靠市場自發調節，政府也省勁。
“結構調整期的虧損很正常”
中國能源報：集團上半年經濟運行數據顯示，鋼鐵板塊，也就是陜鋼是你們的虧損大戶。
華煒：2011年底，陜鋼集團劃歸陜煤化集團，當年虧損了7個多億。2012年，陜鋼又虧損了10多億。今年1—6月份又虧損了近10億。
中國能源報：把陜鋼劃撥給陜煤化這事，您怎么看？尤其是眼下這種市場局面。
華煒：實際上，陜鋼跟陜煤化的互補性還比較強，比如焦煤焦炭的供應，焦爐煤氣和高爐煤氣的綜合利用。
如果不是陜煤化的進入，陜鋼現在就生存不下去了，陜西也沒了自己的鋼鐵業。一方面，陜煤化是在盡其社會責任。另一方面，陜鋼的產品還具有競爭力，其防震鋼材和建筑鋼材質量水平很高，銷路也沒問題，正在開拓一條精品建材的道路。
中國能源報：不覺得承接了一個“甩來的包袱”？
華煒：目前，陜鋼在虧損，我們仍在投入，在對其結構進行調整、填平補齊和環境改造。陜鋼虧損，主要在于“先天不足”。因此，這些都是不得不做的事情。重組至今，陜鋼噸鋼單位綜合成本下降了800多元，只要完成了填平補齊，成本會再降300—400元，完全能夠使其從虧損中走出來。
你明年再來，會見到一個具備了強大區域競爭力的陜西鋼鐵集團。
中國能源報：我們還注意到，您先前提到的優勢企業北元化工，上半年虧了2.9億元。這又是怎么回事？
華煒：北元化工主體建設盡管今年完成了，但運行不穩定，特別是對效益影響極為重要的錦源技改、原鹽生產能力建設、自備電廠達標還需時日。一個產業的發展需要時間。
投資北元化工，是因為其體制機制優勢和循環經濟優勢，這些優勢能夠使產品單位成本比同行低1000多元。1000多元的概念是達產后，利潤超過10億元。
如果配套完成，明年北元化工的利潤最少有6個億。
中國能源報：也是明年？
華煒：對，一個完整化工產業板塊的形成非常不易！陜化的改造是重建，歷時近5年，今年才能全面完成，明年見效。
可以說，不論傳統煤化工或現代煤化工，陜煤化在全國做得都是最好的。
你看焦化，全國都虧著我們賺，200萬噸的項目基本都賺2個億左右。化肥現在的售價低到1700塊錢/噸，我們的成本仍有競爭優勢。
我們靠什么？靠的循環經濟。不論焦化、電石都有一個完整的產業鏈，再依托產地資源形成的整體優勢，別人沒法辦到。
中國能源報：現代煤化工呢？
華煒：在現行國家政策的支持下，陜煤化年產50萬噸規模的中溫煤焦油制油項目，這兩年的利潤基本都在6、7億元左右。
煤化工是萬能鑰匙嗎？不是
中國能源報：從陜煤化的經驗判斷，煤化工這條多元化經營道路適合所有的煤炭企業嗎？
華煒：不一定，我個人認為，東部一些煤炭價高的區域不一定非要上馬煤化工。如果當地煤炭企業把噸煤成本控制好了，價高時直接賣煤還有利潤空間，做煤化工反而賺不了這些錢，所以應認真考慮是否上煤化工，上什么樣的煤化工。
拿我們來說，陜北的煤價低，煤質又適合做原料，發展煤化工有優勢。
中國能源報：聽說陜煤化內部圍繞發展煤化工也曾有過爭議。
華煒：是的。今天，當我們面對困難的時候，再回想07年、08年關于煤化工的那場爭論，我們更加清醒。不能跟風，要看清自己的區域優勢，發展煤化工應慎重選擇。
中國能源報：有的大型煤炭企業已被煤化工板塊嚴重拖累。
華煒：事實上，陜化當初虧得一塌糊涂，后來推倒重來，采用最先進的技術將它改造升級，這才改變了面貌。
如前所說，陜化的改造實際是重建。如果我們一直停留在原來的基礎上改改，只能將2000元的成本降至1800元，而1800元的成本仍要高于市場售價。那你做它干什么？這樣的就應該選擇痛下決心、退出市場。
中國能源報：一些國企已經出現了減員增效潮，您怎么看陜煤化的下一步？
華煒：所有目前虧損的單位，都必須清楚，依附主業終歸不是長久之計。我們要定一條規矩，原則上“虧損”單位不扭虧不漲工資、不增人員。
面對當前困難，我們對職工人數的過快增長，一定要痛下決心加以控制。
中國能源報：您覺得國企人浮于事的現象有所抬頭？
華煒：是的。最近十來年，國企得到長足發展，但我們不能忘記國企改革初期，減人增效的痛苦經歷。近幾年，我們津津樂道國企的優勢，在我看來，過了！忘掉了昔日改革的艱難，忘了那么多老員工所做出的犧牲。
從2007年來陜煤化集團任職，我就講要控人。按照現在的產業，離高峰人數只有1萬左右的缺口，所以我們強調要進高素質的人。一定要把好進人的入口關，增人，苦頭在后頭，我不想把苦頭留給別人。
中國能源報：距離過會馬上近2年了，陜煤股份IPO的發行仍然懸而未決？
華煒：說句心里話，現在的市場狀況，企業上市太吃虧，但今年的時點不好，并不意味著明年會有大的起色。所以讓我上我就上吧，低一點等于讓利給機構和股民，這樣想，心里也挺平衡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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